简丹儿
那天写新疆,说自己是无法写的,这个是真的感受,越是深切的东西越下笔困难。但临发文时又不由的加了(一),因为发现其实自己有好多好多的话还没写,我肯定要有(二)(三)。。。。。我几乎从没有这样的写文状态,不设主题不设立场,想到什么写什么,只随思绪流淌。
上次写到那个巨大的水库时,我怎么也不能确定它的名字了,红旗?胜利?但确定想到的那个青年人是一个英俊的青年,这个英俊的青年在那个水库溺亡了。他是我们厂里一个车间的团支书,那天他领着车间的年轻人春游去了那个水库,他们中的一个女孩子不慎落水,他跳下去救,但两个人都再也没上来。他其实是水性很好的,但在水中被惊恐的女孩死死抱住让他无法动弹,也有说法是春天的水库水温很低,两个人都抽筋了。总之,那些天整个厂里大家都在谈这个事情,都深深的惋惜。
其实,这个水库几乎每年都有淹死人的事故发生,但从来这些事故都挡不住男孩子们对这个水库的热情,暑假里,我哥和他的伙伴们去水库游泳,我知道后真是坐立不安,而且还不敢告诉父母。哎,想写的不仅仅是这些,写到那个救人的团支书也是因要写他弟弟,或者说我要写的故事的主角的哥哥为救人付出了自己的生命。弟弟同样也是一个长得很精神的大男孩,浓眉大眼,只是记忆中,要比哥哥稍矮一些。
记得我们校园里有许多苹果树,春天到来时,校园开满了粉粉的苹果花。校大门外正对着一个标准的足球场。足球场外围有半圈很大很大的一棵棵的榆树。那时,我就是坐在大榆树下等他给我拿书来或给他还书的。
那时,我五年级。学校有个这样的做法,把高年级的学生分配到低年级各个班做辅导员。他就是我们班的辅导员。他一来,同学们都特别兴奋,男孩女孩都喜欢他,他注意到并没有挤在他周围的我,便来问我什么什么,后来他常参加班委会开会与我便熟了,我一直是学习委员。有一次他和我聊到读书,他的眼睛亮亮的,我好羡慕他读了那么多的书,听我哥说过高年级的一些学生中暗地里在互相传看禁书,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搞到的。他一定是看出我的渴望,于是说他可以借些书给我看但要保证不要转借他人,也不要告诉别人他给我借书这件事,我答应做到。于是,我们约定足球场边的大榆树下是换书的地方。一开始我为这个只属于我俩的小秘密兴奋,谁能愿意出借这类书那真是把你看成靠得住信得过的人了,而后我便沉迷在这些书里,它们突然在我的面前打开了一个大窗,窗外是完全不同与我认知的一个深邃的世界。记得有《牛虻》《悲惨世界》《约翰克里利朵夫》《苔丝》《飞鸟集》,我一定是读的囫囵吞枣,但,现在看来这些真是我文学的启蒙。
说到《悲惨世界》又想起了一个人,我们的算术老师,姓顾,上海人。她面容清秀,短发。虽说是短发,但不同于一般妈妈们的短发,她的差不多齐肩了,而且一直保持着这样的长度,看起来整齐舒顺,她总是穿着自己剪裁的修身合体,色彩雅致的衣裳,说起话来不紧不慢,带着明显的上海话口音。那天我读《悲惨世界》读的放不下,于是带到课堂上读。顾老师发现了,她走到我课桌前,一边照旧讲着课,一边不动声色地手轻叩着我的桌子。这个细节我记得很深,以至于现今看到一些视频,老师看到讲台下不专心听课的学生,一个粉笔头就打过去时,我就想起顾老师。更让我无法不记住她的是,课下她问我读的是什么书,我吭哧吭哧半天说不出口,她便说,在家看就好了不要带到学校来。聪明如她,她一定猜出我看的不是什么"好书",关键是,做为一个老师,当一个孩子不愿说不便说时,不强人所难,能有宽容和尊重。
我和他的友谊随着他毕业去农场便中断了。他哥哥出事时,听说他从农场回来了,已上初中的我约了一位同学去他家附近等他,想碰到他,说些安慰的话,但最终没有见到他。再后来听人说他从农场回来进了工厂,但从未见到过他,也再没有关于他的什么消息。直至,高中毕业那个夏天,有一天我在一条林荫大道上迎面碰见了他。我确定是他,但他却没认出我,毕竟五六年前的小女孩长大了,或许他已经忘了曾经有一个小姑娘对他的崇拜。现在想来,当时那个青春期的女孩实在是太羞涩了,我终于没有上前说,记得我吗?我是。。。。。,终于,那天,我与他就像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。
2021.4.2